自画家

尝代青年研究广—飞太阳南L』O茗夫一九八九年第二期成功的画像总以像人的气质而传神，形倒居其次。神者，其本质该是像人对生活对世界的理解和态度吧。一一题记；一没学过画，就那么笨拙地，随意地一笔笔描。自然描不出一个优越，全面的自我，但已经着笔描了的，我担保有一种稚拙粗糙的真实。天庭不宽不窄，纹起来有五道深沟儿。眉毛粗且浓，单眼皮，嘴唇显厚，月余不刮，胡子呈八字。蒜头鼻肉多，人说是福相。我却伤心，因为我喜欢清秀，这些特征使我既没有清秀的灵气也没有粗犷的气概。女友说我缺乏气质，大概就因这。唯一令我稍稍满意的，就是我的面形轮廊。一咬牙，颞肌叭叭地响，腮帮子鼓得有梭有角富于力度，自以为有点象我的为人。再加我这人少笑，见人了不起只微微点头，两眼平视仰首挺胸直冲冲前行，数年如一日独自往返于寝室和图书馆之间。因而人家不说我生性严肃也说我自大孤傲。其实他们只看到我表现得如何积极的展开人生，用他们的话说，我是个很事业型的人。就冲我课堂讨论上的那股不留情面的狂妄劲儿和常常显出的那种鄙夷不屑之色，他们就不会想到我内心阴郁悲观的那一面。．·-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的眼睛似乎不很那么回事。读它，不会觉得太有神，只是冷的，、不过很难分辨出是冷漠还是冷瞬。实际上我的内心不乏热情。对她的感情热得烫手，真不好意思去说它。为乡土父老的“土豆生活。潸然流泪或为体制改革的某项大动作激动不已，那是常有的事。有时还因核力量而替人类大犯杞人之忧呢。我相信这些都是热情，并且很珍贵。但用不着刻意去珍惜就能天然地为我的心灵所拥有。为人生，民族和人类思考着忧患着，大概是每个丰富和自觉的心灵无可逃避的灾难。所助说是灾难，因为它给人心带来痛苦和官卑。一位友人说，我的眼睛是二口幽深的井，从中可以汲出不尽的悲哀，并且说那是心灵成熟的表征。因之我觉着一种逢知已被点拨的快意，默默地看了他一会，说“知我者君也1”随即相偕进咖啡屋，花一张“大团结”，叼烟喝酒是为了气氛，吃点东西则是怕肠胃闲着。二张嘴，停歇时，酒气随烟圈悠然飘出，忙碌时，进进出出的尽是生的悲哀，爱的苦恼，A教授的可悲，女孩们的胸罩。食堂的莱价，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尼采的超人，刘再复的性格组合论等等。没有丝毫自炫的意思。只就那么轻松自然地闲聊休息，因而不觉着有什么滑稽或自豪。获得这种感觉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在我就经历了一个长达二，三年的过程。起初是羡慕高年级同学的似此阔谈，继则学之，在同学中间转述书报读来的东西，显得富于激情和深有认同，那时很有点自豪。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从哪一天始我为此而自觉滑稽和可怜。因而就鄙夷起阔谈来，只想作些扎实的阅读。不知不觉地养成了思考的习惯，感兴趣于文史哲等不很实在的玩意，大骂中学的文史哲教师是混蛋，大骂中学教育是蒙昧教育。当然，想起政治、历史分居全省筇一第二名的高考成绩，我还免不了感谢中学．46·时的蒙昧。我是靠了蒙昧刁·荻得那“跳龙门”门讪头私段有力的竹功护，斗弋讣，之：三二：：．了·争㈠才得以上大学的。；·说起上大学，首先得捉及34年9月5口。那天礼尔一‘次踏入师六口门，汉朽·㈠壬、十讣孓孔；二汫，只觉行人生已达顶峰。真绘不出那时的孔象个啥柞，反正巩在忆起总有一种人世匆匆沧海象田帅感惟。敢那壬，三、四年工夫，J砵然完成了一次脱胎换奸的主化，从一‘个地地道道的乡娃亏：空戍了一个人叹爱与生的苦恼的哀者。每当我说起自己怎样单田了黑格尔而惊叹于人类精补的博大精深，怎扦池田了西山落日而遐想有一个天外世界，怎杆逃团了师大园灼春绿夏劫而美得六要流泪，怎样地面对南昌火葬场刑田的墓丛而念天地历史之悠悠，女友总说，燥南I土区一个忠厚老实舵农民之家出了我这么个人，实在是想不济楚。这时我就仝说，想不济楚的事多若尺，顺势向她大谈自·己的人生哲学。比加问她，人何以能从不龌怠地热哀子某吐事业呢，不顾不挠的执着追求仅仅是非了一种扯纽的意志力?你能想得清楚吗?她摇头，装出不屑的样。孜亲她，然后把自己的理解和盘端出。这主曼出于三端，首先是自尊的需要，这在自身表现为渴望得到承认和肯定，在人与人的关系上表现为竞争性心理。别人的进步时时构成对自身的否定，时时威胁着自身的尊严。为此，人生只能不懈地自强以证明自己的价值，树起做人的尊严。因而进取与其说是主动的，不如说是被逼出来的。其次是精神寄托的需要。日常生活的婆婆妈妈，疙疙瘩瘩，空空荡荡常常令人生出英名的无意义感来。无聊空虚，精神飘泊、无家可归，极为难耐。为此，人生除了衷爱于某项事业就别无选择。人唯其在追求进取之中方能排解空虚寂寞，建起精神家园、找到生活意义。因而进取与其说是在积极地展开自己的人生，不如说是在消极地逃避现实的生活。再次是责任意识的驱动。任何人都天然地承担着各种责任和义务，对人生、民族、人类和社会的别的成员。高尚的人总该是富于责任感的；自身价值的大小和社会承认的程度有赖于自己对自身责任的态度。人唯有不懈自强寇声完成各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总之，尊严的需要，精神寄托的寻找、责任意识的驱动，这三者转化为强烈的成就欲，人生就有了顽强的意志和永恒的追求。说到这时，我会发现女友的眼睛更为脉脉多情了。不知怎的，我又随口哼起那首歌：矗不必再讴歌，这世界哪个不计较成与败，谁能看透多少生命。o·，··确是那么回事，没必要去讴歌。我不否认人类中有极其优秀卓越的分子，他们崇高伟大功成名就令人仰止，然，那不过是受了造化的垂青。我是唯物论者，但我相信冥冥中有个主宰在安排众生，并且认为这种“相信”是人格成熟的因素之一。伟人和我的区别仅仅是前者成功后者失败＼成败都是奉造化的旨意。因之我不崇拜那些名垂青史的伟人，也不为自己的卑微而过分伤感。自然，我也免不了为所谓的爱与生而躁动烦闷或心灵泣血，这时我会对；自己说：人生短+弹指间、尽可乐。说归说，乐是乐不起来的。我这人不能从棋牌，酒杯、舞场之中淘得充实和快活，委实是倒了邪霉。瞧我那傻样，就知道默默地忍受那一系列极其难耐的“青春病痛"一．一迷悯、困惑、孤独、寂寞，苦闷，凄楚，悲哀、惆怅、失落、压抑÷骚动不安、自信动摇、茫然空虚等等等等。难怪乎大学二，三年级时几度差点自杀，曾不止一次地跟同学闲扯过自杀方式问题。我坚持认为，跳高楼有凌空飞跃的潇洒，而吃安眠则有寿终正寝的安祥。自杀没成，日子总还得过，脸面总还得顾，于是牢骚千万遍生活没啥意思，终归还是回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乒下而求索”的信条上来。来劲那阵子，我把吃饭上厕所也当作是对时间的糟塌。进取是看书，消遣也是看书，虽也内心觉着充实和欣慰，日子的表面却是清一色的单调，惹得那些不知何谓丰丁?的臭妞们怨我不会生活。·我不但用“文化冲突”、“寻找自我”，“人格分裂”等等时髦街吓人的大词来解释C己的●÷7，“开眷病愈”。反正白我进入师大园而开始了自己真正的思想黎明的那一天起，我就感觉到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且刁；说关于生活意义的司芬克斯之谜，单就理想与现实的永恒分裂，就足以将人心撕绞得大以I爱与生的苦恼。而当我离开人生的思考而面向社会的时候，又发现，假丑恶普遍存在且不可战胜。世道按这样的法则运转：“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至于日常生活会带给人心何种感觉，那更是人所共知的。因此种种，我总觉得自己被困扰被折磨被压抑，反来复去觉着生活的无意义。真想嘶嚎，真想忘却。在一首诗中我这样写“想撕破撕不破的蓝天／看取星星象缤纷的落英／想抡起抡不起的大锤／将地球擂个打旋呻吟”，“爬乳峰远是追求醉后／掉下个残酷的残哭”。我一直在寻找那么种东西，不知它是补还是女人抑或是别的什么。我想靠在它胸前痛哭一个长夜然后就永恒地睡去。我断定，凡是真正思考过体验过生活的人，都会得出这样一个公式：悲观+积极=人生。悲观是生活的本质使然，积极则是尊严的要求。对于追求，我没法说“罢了，罢了”，却应该说：“淡些，淡些”。人生是一副卸不去的重担，生活奸累人哟!蒙造化恩惠，人类拥有了浪漫精补：借酒浇愁，欣赏艺术、追求爱情，；回忆过去、怀恋乡土、寻求真诚、参与娱乐，信仰宗教，醉心山水等等。凡此种种，皆是人所不可或缺的生活艺术。借助于它们，人心达到超然进入忘却·摆脱生之负累获至休息和自由，其本质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否定，一种逃避。．··唉，不多说了。反正我自以为对生活颇有理解，曾一度梦想独辟美学研究之蹊径，从生活的本质及人生天性出发重新界定美。自由，艺术，宗教等等。那夜梦中，我以《生活本质论》一呜惊人后，一发不可收拾，《浪漫总论》，《新美学》，《自由新论》、《艺术新论》、《宗教新论》，《情爱新论》，《自然之于人生》等等纷纷出版。荔茗夫新论丛书"引得学术界哗然不已。就在我荣耀无比的当儿，一位同室摇醒我说是小便的时候了，让我好不遗憾，梦中亦深感吃喝拉撒的负累。所幸这些都是黄梁一梦，要是真的，荣耀是荣耀极了，心却定然是永远凄阴的。因为，哲学是个可怕的行当，思考人生、审视生活，认识自己更是一种痛苦的智慧。因之我一直不敢读叔本华、尼采，荷妮、萨特他们。(分别著有：《爱与生的苦恼》，《悲剧的诞生》，《自我的挣扎》、《存在与虚无》)．我何苦去受那份洋罪呢，过日子还是糊涂点的好。大概是出于这种考虑，我试图告别文史哲，趋法律而去。有雅兴时，写写诗什么的，抒放一己的所思所感，不求发表，但不会总不投稿。深沉的思考无补于衣食，丰富深刻的心灵总比僵死的名位更难得到承认。浪漫情调固不可少，可现实的生活更崇尚实在。不幸的是我总实在不起来，因而常被窃笑为幼稚，傻蛋。比如，卒辛苦苦准备了三年的研究生考试，得了准考证也没去赶考。人问伺故，实答：本人愈来愈觉得学子们苦思冥索，皓首笔耕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虑及社会价值不过是手段，我何苦只为证明自己而孜孜乖砣一辈子呢。此其一。而社会对学子们的承认。，又不以其所创造的社会价值为依据，且不去说“搞导弹不如卖茶蛋”的现象，单就发文章讲，主宰沉浮的更多地是人情关系。此其二。此二端让我觉得，；做学问即便搞出点东西来也没啥意思。况乎我不很自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将来能否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天晓得。此其三。有位同乡教授听了我罢考的理*由后，极诚恳地说：“人都是混碗饭吃。我们要的是那个牌牌，能否研究出什么，那是其次。"他极以我的幼稚为憾。我于是想到了职称、·工资、住房、福利等等，觉得那是过来人的话，大概是在理的吧I卒竺至卒则怒斥我是在为自己的缺乏男人意志作着冠冕堂皇的开脱。我说你他妈的给我走远点。从此，再有谁问我翠考缘故时，我就答：看看自己是否有激流勇退的勇气。+一我的幼稚也比较出色地表现在我对爱情的追求上。二年级寸犯过一次“单相思)，，意中人豆竺穿粉红连衣裙的女孩，不知其姓甚名谁，只觉其美丽似虹，真不好意思再提那段痴痴恋情，我．4只．惊心动魄的美丽。深深地爱，美美地憧憬，纯洁，美好，挚诚、痴迷。虽也意识到阻碍，但总以为那是阳关大道上的小坑小洼。分配问题的罗嗦，世俗的婚恋观念，终于让我感觉到路途的艰难。她父母没见过我，就一万个肯定我不行，作出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反对。她与父母的感情深不可测，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以换取父母的满意。就在这时，我还梦想着道理可以说服一切，爱加勇气可以摧毁任何阻障。梦想归梦想，我们两个最终只能共叹缘份不济。爱神是弓手，离弦之箭收不回来。÷一时的痛算不得什么，永恒的悲哀和忧伤却是可怕的。我为之心颤不已。由是我亦想及各种各样存在于平常泰然乃至温情脉脉之中的世间丑陋和罪恶，深感到美好的往往是幼稚无力的。曾在给她的信中这样写：“以无理为有理的东西尚可那么强有力地起着作用，还让人怎样去给世界以温情和善良呢?”．不管生活的本质怎样地可哀可咒，不管世道的宠弃怎样地不公不正，我总认为每个人该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看破红尘或牢骚报复，一如甘居平庸、不思进取、都不是负责的态度。真正的男人该以生命不息、奋发不止的生活风采证明自己是强者。强者之强不在乎他总能成功或一帆风顺，而在乎他永远保持着对生活对世界的热情，在乎他永远为自己的信念而充满力量二往直前。我追求成就但不崇拜成就。我崇拜“走自己的路"的自信和勇气，崇拜梯扼住命运咽喉"的刚毅和意志。我一直在抱怨妈妈的残忍和罪孽，是她把我送上生之路的。但既已上路，我的天职就是风雨无阻、义无反顾地前行。在丽娃河的陪同下，我已走出了梯青春沼泽地抄，’虽不晌方的路该怎样走，腿脚却是强健多了，步态却是从容多了。心跳又沉又实，心腔沉沉地回荡着那声音：要悲哀就悲哀去吧，我自积极。我不空想世道的善良美好，更不奢望生活的宠爱偏好，+只祈盼心中那条代表人类天良的小溪永流不竭，’它会洗涤尘杂使我纯洁。即便被生活奸污了千遍，我也会从中把自己洗浴成雅洁的处子。·．；。译自C群)马丁·辛格，《知识青年和文化大革命》(密西根中国研因集刊第10种197埠版)导言和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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