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哲》
《文史哲》与我的学术生涯
山东大学位于美丽的青岛海滨,如诗如画的校园浸沉在浓郁的学术氛围中,令每一个步入山大的学子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1955年9月初,我考入青岛山东大学中文系,当时正值山东大学第二个黄金时代的中期,人文荟萃,名流如云。文理各系科均实力雄厚,名扬遐迩;尤以“文史见长”,誉满海内外。即以我所在的中文系而论,陆侃如、冯沅君、高亨、萧涤非、黄公渚、殷孟伦、殷焕先、高兰诸教授均学富五车,名扬天下,历史系的杨向奎、童书业等八大教授亦著作等身,卓然大家,副校长吴富恒、马列主义教研室主任吴大琨、外文系的黄嘉德教授等均是国内的一流学者。
这些大师的名字虽然如雷贯耳,但其学术成就学生们并不了解,而展示山东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水平和教授们学术风采的窗口就是《文史哲》。
《文史哲》创刊于1951年5月,是建国后创刊最早的学术刊物之一,在上世纪50年代,与先后创刊的《新建设》(北京)、《学术月刊》(上海)鼎足而三,在海内外学术界影响很大。我还记得,每期《文史哲》一出版,我们便去阅览室看,为了阅读的方便,有时还到山大书亭去买。这次你出钱,下次我出钱,轮流坐庄,买回来后,大家轮流拜读。我们对《文史哲》上刊发的文章都采取仰视的态度,对其作者更是崇拜有加。我是中文系的学生,对历史系的杨向奎、童书业、赵俪生等先生十分敬重,对其学术也有肤浅的了解,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经常在《文史哲》上露面。《文史哲》还经常发一些关于重大学术问题探讨性的文章,如古史分期、资本主义萌芽、亚细亚生产方式、《红楼梦》评论、鲁迅研究、古代哲学等等,《文史哲》上的这类文章,也经常成为大学生们议论的话题。虽然有些问题(如古史分期、亚细亚生产方式),因为专业性、学术性很强,我们这些大学生并不完全理解,却常为某些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一
学生时代,我的学习兴趣比较广泛,于古典文学、现当代文学、文艺理论、语言学都非常喜爱。一年级下学期,萧涤非先生为我们年级讲授“中国文学史”中的两汉部分,给我们布置了一次作业,我写了《从〈妇病行〉的标点谈到这首诗的理解问题》,不同意余冠英先生《乐府诗选》中对《妇病行》标点的处理。余先生是著名的古典文学专家、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我当时年幼无知,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写文章与余先生商榷。萧先生看了我的作业,以为文章有新意,推荐此文参加山东大学1956年“五四”学生科学论文评选,获优秀论文乙等奖;二年级我又写了《论古诗十九首的思想与艺术》,也是经当时的中文系主任萧涤非教授推荐,获得第二届学生优秀科学论文参评资格,但评奖工作却因1957年夏天的反右斗争而流产。
1958年,我读大学三年级,此时学术界和教育界已提出“厚今薄后”的口号,在中国文学史教学中,开始重视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教学与研究。在这种“厚今薄古”思潮的影响下,我开始关注现当代文学。
早在中学时代,我就读过方志敏烈士()的《可爱的中国》这本书,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时我想以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和《狱中纪实》这两部散文集为研究对象写篇论文。当时正值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和以大学生为主体的教学改革中,提倡教学要厚今薄古,教学要为兴无灭资服务。因此,我的这一设想得到了领导的支持。文章完稿后,现代文学教研室主任刘泮溪先生认为文章写得不错,富有战斗性,有现实教育意义,并提出应将此内容纳入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教学中,经他和孙昌熙先生(两位均系《文史哲》的编委)推荐,将此文刊发在《文史哲》1958年第12期,题目为《试论〈可爱的中国〉和〈狱中纪实〉》。
这是我发表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又发在《文史哲》这样的高端刊物上,在当时学生中自然影响很大,许多好友(包括外系的同学)都为我祝贺。现在看来,这篇近万字的论文并无什么深刻的见解,只是从文本阅读出发,阐释了方志敏的这两部作品的思想意蕴和艺术特色。在20世纪50年代强调学术研究为政治服务和评价作品政治第一的语境下,本文注意分析两部散文的文学形象和艺术特色,多少还有些可取之处。其实,这篇处女作,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鼓舞了我从事科学研究的勇气和信心,并引导我一步一步地进入学术研究的殿堂。
前面我曾提到,在大学生时代,我于文学的爱好比较广泛,求知欲很强,除在课堂上认真听老师的讲授外,我还在课外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并养成喜欢翻阅专业杂志的习惯,借以了解学术界的动态。学生时代的我,喜欢高谈阔论,勇于发表己见,时常就学术问题和同学争辩,为此也曾引起同班同学善意的嘲讽。在学业上我肯于钻研,能下苦功夫,又善于独立思考,绝不人云亦云。在大学四年级一学年中,我先后发表五六篇文章,其中有《论讽刺文学如何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山东大学学报》1959年第1期)、《关于写真人真事的几个问题》(《群众艺术》1959年第15期)*关于写真人真事,20世纪50年代后期曾在文艺理论界引起讨论,《群众艺术》编辑部在1959年第15期“编者按”中说:“关于文艺创作上的真人真事问题,我们拟展开一次讨论,今将郭延礼同志的《关于写真人真事的几个问题》一文发表……”。、《评〈迁坟记〉》(《群众艺术》1959年第17期)、《评小说〈激流〉》(《群众艺术》1959年第19期)、《试论〈饿乡纪程〉和〈赤都心史〉》(为纪念瞿秋白就义25周年,稿子压了一年才发,刊于《人文杂志》1960年第3期);还与青年教师张伯海等人合写了《论曹禺的〈雷雨〉和〈日出〉》(《山东大学学报》1959年第1期)。这些研究虽然与《文史哲》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文史哲》有意识地发现和培养青年人,此前刊登了我这样一个在读大学生的处女作,其精神鼓舞力量却是不可忽视的内在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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